Monday, May 24, 2010

高處勝寒

人說百年樹人。一百多年間大英帝國文明的種子,在這樣的一個餓鬼地獄中,多多少少都在一些不是餓鬼的人裡面植根。幸運地筆者是一個受惠者。從小筆者明白,必須向高處仰望。我不是仰望名利,地位 (亦仰(渴)望不到),而是文化藝術,美妙的音樂,人文精神,哲學科學。「雖不至此,心嚮往之」。

在餓鬼群中談藝術音樂,人文精神,必然寂寞。所以我自小就甘於寂寞,不愁寂寞。因為在文明的軌跡裡,有太多美妙的樂章,繞樑三日;經典的文學作品,字裡行間,海天空闊。一輩子都聽不盡,讀不完。

這些都是「高處」。高處是令人卻步的地方。有人怕辛苦,有人畏高。筆者自小畏高得很,站在凳子上都顫抖。但是畏高的我,曾兩次登上鳳凰山,一次大東山,還有香港大大小小的山嶺。登山途中,欣賞自然美景,忘卻畏懼。

記得第一張古典LP是中四時候買的巴倫邦 (Daniel Barenboim) 指揮 Chicago Symphony Orchestra 的舒曼(Schumann)第一及第三交響曲《春天》及《萊茵》Symphony No. 1 (Spring) and No. 3 (Rhenish)。那是第一次攀登古典音樂的山峰。那時是附庸風雅,但聽得多了以後,發覺音樂果然不同凡響 。到了現在,要攀登的是極高的馬勒,布魯克拿了。

「琴王」荷洛維茲的史卡拉堤妙慢典雅,獨一無二。荷氏承傳19世紀古典琴技,彈起琴來,如一個貴族。演繹慢條斯理,莊重沈穩,但音色瑰麗,技巧完美無瑕。古典技法,手掌較平放貼近琴鍵,彈legato得心應手。當代年輕一代的大師如Ivo Pogorelich,演繹較輕快,速度也較快,手法跳躍多一點。

我仍然相信很多人都怕站在高處。因高處不勝寒。但三分鐘的時間站再高之處,縱使再畏「高」,再怕冷的人,都應該可以堅持吧。就聽一聽只有三分鐘,荷洛維茲彈奏史卡拉堤的E大調奏鳴曲,作品135 (Sonata in E Major K135, L244)

http://www.youtube.com/watch#!v=D-oVkAKBgOo&feature=related

Saturday, May 22, 2010

琴王神技


陶傑說洋人喜歡看 Lang Lang,除了名字趣致,郎朗技法確實神奇,高超萬分,尤其背誦的能力超強─郎朗能一口氣彈完巴哈一套高登堡變奏曲 (Goldberg Variations),不看樂譜,把洋人看得楞呆楞呆。飲譽國際,就是洋人先讚賞了,大家跟着喜歡,錯不了的。

筆 者不懂樂理,也不懂琴藝,但學了一陣子鋼琴,亦喜歡鋼琴音樂,更了解單單看郎朗七情上面,運指如飛,彈懂洋人音樂之父的深奧作品,或者波蘭鋼琴詩人的動人 音韻,膚淺無腦附庸風雅的港人同胞必然大喜,看得不奕楽乎,以為自己已擁有高尚的品味。再者郎朗移民香港,港人沾沾自喜,以為超美趕德,不在話下。

但 欣賞巴哈,蕭邦,莫扎特的樂曲,不是看問米神打。要表達越深刻的音樂,越感人的樂章,越高境界的大師越內斂,越深沉。試看看蕭邦大師魯賓斯坦 (Artur Rubinstein) 演繹的鋼琴詩篇!

筆者八十年代才認識美籍俄羅斯鋼琴大師荷洛維茲(Vladimir Horowitz),可說「相逢恨晚」。荷洛維茲技術極高,據聞彈琴從來不彈錯。但琴技從來不是取決一個鋼琴家高低的唯一因素。 就我所見論指法之高,祈辛 (Kissin) 絕不遜於郎朗。鋼琴家的高低來自他(她)自己演繹鋼琴作品的力量及獨特性。

我在1986年 第一次聽荷氏的鋼琴是當年他離鄉多年重回俄國開的一場音樂會的錄音。Deutsche Grammophon的出品,名為Horowitz in Moscow。我還有那張LP。荷氏彈的是Scarlatti,Mozart,Scriabin,Chopin 等名家的作品。荷氏彈琴的時候,非常專注投入,音色清徹,音樂色彩斑爛。他的莫扎特,每個音符都在高雅地跳躍。他埋首彈史卡拉堤時,安詳典雅,如歌如畫。 蕭邦在他指下,激情起伏,歷久難平。荷洛維茲的蕭邦,莫扎特,史卡拉堤是獨一無二的。史卡拉堤還是史卡拉堤,但無人可以彈到荷洛維茲的史卡拉堤。現在有 Horowitz in Moscow 的 DVD 大家可一睹那位年過八十的老者的風采,看他只是低頭按鍵,運指之快,用力之準,妙絕巓毫。然而他臉上的深沉,彷如入定。那天的音樂會,聽眾熱淚盈眶。

當 有一天,一班乏味無知的香港中產,富人看郎朗表演賞心悅目之外,也享受荷洛維茲的深沉典雅。那一天,這個城市才配稱為國際的都會。不然,就讓她繼續在糜爛 庸俗中沈淪下去吧。她還有的是大英帝國歷史裡的一段短暫的光輝。

Saturday, May 01, 2010

維也納的華爾茲

恰巧看到史丹福大學維也納舞會的華爾茲Stanford Viennese Ball 2009 Opening Committee Waltz)。

http://www.youtube.com/watch#!v=AYBwaFkbSdw&feature=related

不錯,
史丹福大學。他們的每年二月的舞會,跳的是華爾茲,這次的音樂是小史特勞斯的Morgenblätter (Morning Papers) Waltz op. 279。就是筆者所說,男的white tie,女的full evening dress。在翩翩旋轉起舞,意態迷人。

White tie (燕尾禮服) 不是一般的禮服 (evening suit 或 black tie)。現在只有最莊重的場合才穿(奧巴瑪接待英女皇的晚宴就是white tie banquet)。當你收到一張請柬聲明dress code是white tie,你知道這是非常隆重的場合。而Waltz 是高雅而含蓄的舞蹈,要高雅的心境來配合高雅的衣服,做出高雅的舞姿。大學沒有深厚的歷史文化根基,是不會產生(舉行)華爾茲舞會的。

香港的某大學,他們的迎新活動是互相侮辱,揶揄新同學出入桑拿浴室。所以把迎新横額題目寫上自己大學學院的名字配上桑拿的字眼,然後一同大聲喊叫「XX桑拿」,聲勢好不浩大。那班剛剛步入大學的小伙子,覺得不得了,大學原來是培養到大陸厰打工,晚晚到桑拿,夜夜去唱K的人才的。小史特勞斯?華爾茲?Come on!那些坐井不觀天(連一小片天空都不知)的大學生先輩肯定聞所未聞。

年輕人完全沒有因為大學生活而有所進步,這是多麼可憐。他們繼續唱K,看八掛雜誌,講桑拿浴室的笑話(但他們又無勇氣真的去桑拿擸奇」,最多是躲在房内對住部電腦「打飛機」(自慰))。上大學本是一種福氣,但看到一班大談大笑「XX桑拿」的大學生,筆者覺得,入不到那大學才真是有福。

高雅的生活是對人類的歷史進化到高階的呈現,
為高雅的人生而努力是對人類的文明的尊重。西方社會發展到華爾茲的階段,文明已到巔峰。西方文明已無可再進,藝術再向前走,已步向衰糜。美好的時代(Belle Epoque,即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的美好光陰),隨戰爭逝去,一去不返。美好的時代,是難得的,是應要真惜的。

進入大學,是希望賺一點知識以外的無形的資產,感受那大學獨有的歷史特色,像牛劍的導修課(tutorials),幾個學生在學院裡古雅的導修室中跟導師上課,吸收
那導師個人學識的精髓也吸收那學院獨特的歷史及人文的精神。而能在一家有華爾茲舞會上學,也是一種福氣。